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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 6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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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第 66 章

垣陵這段時日的傳言自然也傳到了巷弄之中。

這縣丞府中連著幾日都未曾開門, 就連平日裏那袁縣令的走狗都沒了影子,都是一個小地方的人,哪裏能不瞧出些端倪。

一邊暗自在為那位義士叫好, 一邊又在思忖, 這袁縣令怎麽說也是個地方官, 若是上面追究下來,怎麽說也是件大事。

就算是上面來的官, 多半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。

大娘在路上聽到了些風聲, 然後想起正是那小娘子的兄長將她從縣丞府中救了回來, 隔日去給明楹送些菜蔬的時候,沒忍住提了一嘴問道:“小娘子……你那兄長到底是如何將你從縣丞府中給救了回來的?”

縣丞府中久久都未有人在,金鱗衛雖然處理得幹凈, 但是畢竟人不見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。

對於垣陵這樣的小城人來說,殺人實在是太過遙遠,縱然是從前的袁縣令, 也只是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,也不敢當真弄出多少人命來。

這位大娘為人熱情,也是當真為明楹考慮,所以明楹猶豫了一下, 有點兒不知曉怎麽對她解釋之前的事情。

大娘卻大概是瞧出明楹的猶豫, 知曉了現在街頭巷尾所說的那位義士多半就是她的兄長, 面色一垮道:“小娘子,你與我說實話,那袁縣令, 是不是被你兄長給殺了?”

這件事左右也瞞不了, 明楹停頓了下, 點了下頭。

大娘嘆了口氣, 先是說了句造孽,片刻了又對明楹道:“小娘子之前說你那兄長也只是比袁縣令大點兒的官,也是,畢竟年歲在那裏,這麽年輕,我瞧著也不是什麽當真的大官,雖說這袁縣令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,但是這可是朝廷的事情……”

大娘擡手往上指了指,“上面要管的。”

大娘壓低了點兒聲音又對明楹道:“況且小娘子,你可能是不知曉,這袁縣令能安安穩穩在垣陵做這麽久的縣令,往日裏不是沒有人想著往上告的,但是那些當官的都是互相護著,哪有那麽容易,就比如這袁縣令,上頭就是有人保著的。”

“蕪州刺史是什麽人,小娘子你年紀輕,可能還不知曉,這整個江南地帶,都是數一數二的人物。這件事趁著還無人發覺,你們怎麽還能就這麽安安穩穩住在這裏,不如早些往上京地界走,免得到時候查到你們頭上,那蕪州刺史可不是什麽仁善之輩,知曉你們碰了他的走狗,你們落在他手上,吃不了什麽好果子的!”

明楹自然是知曉大娘都是善意的提醒,思忖片刻才對大娘道:“無事,大娘不必擔心,我兄長的官應當比您想象中的還要大些的。”

大娘還想再勸,“小娘子你年歲還小,你這兄長今年了瞧上去也年輕得緊,就這個歲數,就算是村兒八裏出了個奇才,也不過就是個考上舉人沒多久,就算是當了官,那人脈和權勢哪裏比得上那做官多年的蕪州刺史!”

看來這蕪州刺史的確是作惡多端,就連在垣陵這樣的地界,都廣為流傳他的惡名。

明楹只讓大娘不必擔心,她與兄長心中有分寸。

大娘見明楹這樣,倒也沒有再多勸什麽,只絮叨著將手中的瓜果遞給明楹。

大娘才剛剛離開,遠遠地瞧見那前面巷弄的那吳娘子朝著這裏張望。

這吳娘子也是個可憐人。

年紀還沒有多大的時候,就被袁縣令給瞧上了,家中又貧寒,全靠著吳娘子從前做繡娘幫襯著家裏,後來在這縣丞府上,府中夫人知曉這吳娘子還會繡活,不是讓她做衣裳,就是讓她幫著袁縣令納鞋底。

在縣丞府中,還不如她從前做繡活的時候。

現今這縣丞府中都已經一個人都沒了,這吳娘子也就回來了。

說起來,這小娘子的兄長,還是這位吳娘子的恩人。

大娘倒也沒多在意,寒暄了一下,讓了路。

大娘剛剛回到巷口處,想著繼續擇菜的時候,突然又想到,那吳娘子多半也是想要勸他們這對兄妹盡早離開的,畢竟也算是恩人,自然是希望他們不要落在那蕪州刺史手中的。

大娘這麽想著,又想著與這吳娘子一同勸勸,畢竟這對兄妹年紀尚輕,對很多事情還不知曉這利害關系。

是以又返回到了院前。

明楹方才送走大娘,不多時院門就又被叩響。

她擡眼望去,只看到一位姑娘家此時正站在門外。

明楹並不認識這位姑娘,剛剛打開院門,這位姑娘就對著明楹恭敬地行了一個禮。

然後對著還在院中的傅懷硯道:“……之前的事情,多謝陛下能救民女於水火之中。”

吳娘子這些年跟著袁縣令,雖說只是一個不怎麽被重視的姨娘,自然也是能瞧出一些人的氣度的。

之前在垣陵牢獄之中,金鱗衛對面前的人喚道陛下,哪怕是殺了袁縣令也只是漫不經心,好似只是一件不住掛齒的小事。

所以面前的人的身份,昭然若揭。

整個江南,也不一定能有幾人能見到傳聞之中的新帝,這位少年成名的太子殿下,就算是在垣陵這樣的小地方,也是素有賢名。

吳娘子在此之前,見到的最大的官,至多也就是蕪州刺史。

何曾想到過,居然有一日得以見到今上。

無論新君此番暗中訪尋垣陵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,吳娘子都是因他而獲救。

即便是於他而言,這不過只是隨手為之的一件小事。

她身無長物,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那一手出色的繡活。

這幾日在家中連著趕制了幾日,從牢獄中回來就一直未曾怎麽休息,生怕自己送到這裏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,這麽緊趕慢趕,才繡了一對鴛鴦的賀圖,在昨日堪堪繡完最後一針,此時被她仔細地用幹凈的棉布包好,遞給了明楹。

當初被金鱗衛帶入牢獄之中的時候,看到袁縣令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樣子,吳娘子以為是袁縣令之前的仇家找上門來了,吳娘子原本就沒有想到過自己還能再活著回來。

後來再知曉緩步走進的人是今上的時候,更是想到了株連九族,生怕就連自己的母親都受到牽連。

誰知曉,最後自己居然被就這麽放了出來。

袁縣令已死,從今往後,自己再也不用受到袁縣令的迫害,也再也不用委身於他。

“民女並無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,陛下與姑娘若是不嫌棄,就將這幅鴛鴦圖作為一點心意奉上。”

吳娘子想到了之前在獄中這位今上說的話,又對她們道:“願陛下與姑娘日後所求,一一都能得償所願。”

大娘原本站在門外,想著進去也一起勸幾句,此時聽著吳娘子的話,呆若木雞。

覺得自己腦袋裏面霎時有些混混沌沌的。

她也沒聽到消息說那吳娘子從那縣丞府中回來就瘋癲了,怎麽這話,一個字一個字的她倒是能聽懂,連起來,怎麽就有點聽不明白了。

什麽陛下?

陛下這稱呼也是能隨便喚的?

若是亂叫了,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!

大娘兩條腿都杵在原地很久,像兩個立在地上的搟面杖一樣不能動彈。

半晌了她才目光有點兒呆滯地往自己院子裏走,腳步也走不利索,走路都打滑。

大娘連自己之前在擇的菜都忘了,進了院中就拉著自己的兒子問道:“你說說……這什麽人才能被叫做陛下啊?”

大娘的兒子顯然也沒想到自己的娘親今日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,面色慌張地瞧了瞧周圍:“娘,你想什麽呢!自然是當今的新君才能被叫作陛下!這可是陛下,還能有什麽人?”

他說著似是有些感慨,“聽聞這位陛下倒是一直都有賢名,恐怕日後那些官官相護的狗官們要少些不少。”

大娘拉著自己兒子的袖子,嘴唇有點兒哆嗦,“那這陛下,今年多少個年歲?”

“在茶館裏好似聽到他們有人提起過一嘴,這位陛下年輕得很,才不過弱冠的年紀。娘,你突然問到這個做什麽?”

他頓了頓,忍不住又問道:“娘,你哆嗦什麽?”

大娘緊緊地拉著袖子,好像是在抱著一根浮木,“前面巷子的那個吳娘子,可是瘋癲了?”

“娘!人家才剛剛從虎口裏逃出來,你平白無故地咒人家做什麽!那吳娘子分明好得很,早前我還在包子鋪前面瞧見她。說起來她也不容易,經歷了這麽些破事,好在現在那袁狗死了,日後也清凈自在,也不是沒有好人家願意幫襯著。”

大娘聞言,突然喃喃道:“那就是我瘋癲了……是我。”

這幅神神叨叨的模樣,也不知曉到底是怎麽了。

大娘的兒子擡起手在她面前晃了兩下,片刻之後,大娘才猛地想到了什麽,回神一般地狠狠一哆嗦,抓住自己兒子的肩膀,“下次那小書生要是再來家裏找我,一定要說我不在家,莫要讓他再來找我了,可千萬不能讓他進來!”

大娘的兒子有點兒不明所以,不知曉自己的娘今日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。

“你先前不是還想給這小書生說媒?”

“就是因為之前給他說媒,才不能讓他進來。”大娘喃喃自語,口中念念有詞,“我還當著那小娘子說的什麽大的官兒,這哪裏是什麽官老爺……”

……

明楹在院中看了看那幅賀圖,思忖了片刻,然後小聲問傅懷硯道:“皇兄,要不要去一次蕪州?”

她自幼在家中,明崢教導她的都是大道之義。

若是那蕪州刺史當真是那般作奸犯科不仁不義之輩,自然是不能任由他繼續這般逍遙法外。

傅懷硯嗯了聲,“皇妹想去?”

明楹想了一下,點了一下頭,然後解釋道:“之前的事情,我雖然幸免於難,但是畢竟還是難免會有旁人會有與我一樣的經歷,而她們卻未必會有與我一樣好的運氣,若是蕪州刺史當真壞事做盡,自然是不能讓他再繼續這般為所欲為下去。”

這樣的政事,明楹自知自己不應該多置喙什麽,畢竟或許傅懷硯也有其他的打算。

明楹有點兒拿不準傅懷硯此時的想法,縮了一下手指,卻聽到他此時開口道:“這件事,孤原本是打算交給廣陵刺史去處理,但是若是皇妹想去的話,也並無不可。”

他說到這裏,稍微頓了頓,俯身看她。

“只是孤突然覺得,”傅懷硯語氣慢悠悠的,“杳杳這算不算是在吹枕邊風。”

這哪裏算是枕邊風了。

明楹想了想,回道:“這應當……也不算。”

傅懷硯手指撐著下頷,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,“也是。”

然後俯身突然在她的頸側吻了下。

“這樣就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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